你们喜欢的驾校男教练又来讲他妹妹的爱情故事了!…… – 分享日记

你们喜欢的驾校男教练又来讲他妹妹的爱情故事了!……

1

大家好,我又来了。对,还是我,驾校教练里最会写文章的那位:上次应你们的呼声,我把我家费姑娘的底都揭了:还不行,又让我写妹妹,好吧,这次就写妹妹。

看来我真得考虑一下转行当个作家了,没事本文中还提到了我家的一群老仙女,我妈我姨我姑我舅妈我婶我丈母娘……我的素材源源不断哪。

现在开讲我妹妹的故事:

我家有兄妹两个,我妹妹排行老二,按照我们这边的风俗,亲戚朋友都称呼我妹“阿二”。

她顶着这个亲(hen)切(er)的小名从小到大。

以前,我妈在这边怀疑隔壁小费脑袋是不是有问题的时候,我丈母娘也常在那边一脸鄙视:

“隔壁那个阿二一定是投胎时跑太快把尾巴跑掉了,不然她就是只猴子,精得要死。”

她不仅能在吃零食的时候力甩小费十八条街,还有本事把丈母娘刚给小费买的洋娃娃第一时间哄到手抱回家,放她自己床头当摆设,甚至小费刚穿上身的新裙子,来我们家转一圈,就转到她身上去了。

所以这篇要是让丈母娘来写,光是阿二未成年时的种种罪状,至少得写十万字。

不严格算起来,阿二也是个投胎小能手。虽说我们家不是大富大贵,但她是我父母两头直系兄弟姐妹下一代当中唯一的女儿。

当年阿二呱呱坠地那一刻,陪我妈进产房的小姨红着眼圈哑着嗓子冲了出来,“是个小姑娘……”

我爸一听,喜从天降啊,转身就去买礼品感谢医护人员。

我可怜的丈母娘,从前偶尔维护一下吃了亏的小费,轻则会遭到我妈一个人的还击,重则我姨我姑我婶我舅妈几挺机关枪轮番向她扫射。

所以呢,阿二小时候作的孽,在我想娶小费的时候,全数由我来还……丈母娘当年骂我“疯狗想吃天鹅肉”的时候,腰杆挺得比大阅兵上的女战士还要直。

2

对于一个哥哥来说,有个妹妹是什么样的体验呢?

恕我直言,反正我的感觉,就好比好端端的家里突然来了只半疯的小狗,最初你会感觉很新奇,接着你会很郁闷,她不仅分走了爸妈99%的爱,还能卯足劲和你互相伤害。

兄友妹恭?不存在的。

你洗头的时候她可能在后面伸出小爪子一把将你脑袋摁进水里,你站在灶边想用不成熟的技术给自己炒一碗饭,锅才响,她已经屁颠屁颠拿着空碗过来等。

彼时,我还不太理解什么叫男人风度,时常把她拎起来敲敲打打,或者抓住她拖到爸妈看不到的地方威胁恐吓。所以,根据成长环境需要,阿二从小到大两条小细腿一直跑得很快,运动机能和反应机能都特别发达。

我还记得读小学的某段时间,她特别痴迷看鬼故事鬼电影,有胆看却没胆承担后果,看完了就不敢一个人睡,常常会半夜溜进我房间。

我睡眠很轻,那时脾气也坏,经常跳起来一只手提着她,把她送回去,往她自己床上一扔。然后她这时候往往会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迅速爬起来,冲在我前头,一口气钻进我被窝。

有一次我一脚把她踹下去,结果第二天她就开始发烧,我爸妈一问,她就告状说夜里被我打了,接着男女混合双骂骂到我怀疑人生。我那时特委屈啊,看鬼片她没吓到发烧,到我面前咋就脆弱得不如一片羽毛。

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鸡飞狗跳的状况也越来越少。

我20岁的时候,阿二上初中,那时候她正努力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少女,皮肤白净眉眼灼灼。

那年暑假,我约了一个平时在学校和我眉来眼去的女孩子还有几个普通女同学一起来我家溜门。那天爸妈不在家,当时才十二三岁的阿二兴奋得跟个小贼一样,在我出门买瓜子饮料的工夫,她搬出了我奶奶的老麻将,陪着我那几个女同学搓得稀里哗啦……

“真不是我想玩儿,我只是觉得家里没什么娱乐活动可以同时招待她们好几个人,不如教她们打麻将。”

这是阿二后来给出的解释。这个理由,我是服气的。

那个跟我搞暧昧的女生后来回家告诉她爸妈,说我妹小小年纪麻将就打得很好,对方父母马上将我全盘否定,说小女儿都这么会赌,家里大人肯定不是好东西……

我爸半辈子没学会打麻将,我妈半辈子连扑克牌大小都搞不清。我能说什么!我也很绝望啊。

后来,阿二读高中,有男生上门找她。我妈命令我阻止她早恋,刚好我也想报答一下当年的“麻将之恩”,所以我约几个哥们儿,找个借口甩掉阿二,把那几个愣头小子带出去喝酒。

我们重点照顾了一下那个跟阿二互相传递小星星的男生。

反正阿二找过来的时候,这小子已经舌头打结,走路两条腿扭来扭去,一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

“阿哥,他跟你有仇啊?你要把他灌成这样?”

阿二杀气腾腾像只母狼,冲过来对我又抓又挠,脚还拼命朝我身上踢。

我不由分说,直接打横抱起她,朝车里一塞,驾驶座上我哥们儿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后来这个男生没敢再来我家第二趟。

3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相信大家都能慢慢体会到,不管亲情还是爱情,想成为一家人,真的需要些特别的缘分。

大四那年,阿二交了第一个正式的男朋友。我们全家都见过这男孩,杭州人,长相不错人品憨厚家境胜我们好几筹。

后来他们两个人读研的时候,双方家长也见了面,原则上打算安排他们一毕业就结婚。

那时阿二其实不大,毕业时才25岁。

婆家那头买了别墅做婚房,装修什么的据说也极尽奢华,我爸妈对这门亲事是一百个满意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阿二却突然跑了回来。

“他妈妈说,我太瘦了,每个月还会痛经,可能不太好生小孩,她要我先怀孕,检查好小孩没问题了再结婚。她是认真的,所以我说了分手。”

阿二解释毁婚原因的时候,面色平静,一个字一个字像珍珠落玉盘般从唇齿间蹦出来。

我妹从小到大在亲人的爱意加持中长大,她一直蓬勃得像朵鲜花。这次从杭州回来,她没有痛哭流涕,也没萎靡不振,照样吃喝玩乐,看不出一点点失恋的悲伤。我妈骂她那个前准婆婆时她还会笑着配合,真正一个没心没肺。

只是每晚,她会窝在房间没完没了地循环一首钢琴曲。

如果事情到这儿就结束了,我妹不过是经历了人生一点小风小雨。

但有的人,哪怕错在她,她也绝不肯随便翻篇——阿二那个前任准婆婆就属于这种牛人。

这老太太居然不辞辛劳坐车来到我家楼下,打电话让阿二把之前她儿子送的一条镶钻项链还给她!

阿二站在阳台上把跟她家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扔了下去。

老太太大概是觉得受了侮辱,就站在楼下发狂,态度嚣张用词奔放。

彼时,家里只有阿二一个人,她肯定不会出来跟个老太太对骂。

但是不要紧,我丈母娘住得近,她得到消息立即赶了过来。

丈母娘跟阿二之间的过节大家都晓得的,在我跟小费结婚前,她老人家没说过阿二一句好话。

但这次,丈母娘二话没说,上去抓住那跋扈的老太太就扇。

我得知消息赶回家的时候,她老人家和阿二正隔着茶几对面而坐,一脸温柔慈祥:

“阿二啊,不要难过,从小阿姨就晓得你是个好孩子。你记得你跟小费一起上幼儿园那年伐,小费一直哭着闹着死活要回家,多亏你端个小水杯坐在旁边一直喂她喝水,小费哭了两三天,你喂了两三天,这个人情阿姨一直记着的呀。”

阿二笑笑,抬手给丈母娘倒了杯功夫茶。

“还有你们上小学的时候哦,那个什么宇抢了小费五毛钱,放学的时候你扛着长柄大雨伞带着小费找到他家,告了状吃了他家东西还拿回来一块钱,那个时候阿姨就觉得你能干。”

“那年你们两个上初中,小费总是弓腰驼背生怕胸部发育被人发现,你呢,虽然瘦得前后不分,但你敢天天穿着你妈妈的胸罩胸脯抬得老高,骄傲得不得了,我当时就想,这个小孩要是跟我女儿双胞胎就好了。你看,这不又成了一家人了嘛。”(此时我与费姑娘的事已经得到双方家长认可)

一个喝,一个泡,功夫茶的香气在客厅萦绕。

我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回房换了件衣服又出门了。

4

按常理说,少男少女的分手事件,到这儿基本可以画个句号然后相忘江湖了。

但是,前任婆婆上门讨财物并辱骂这种事,还是在邻居中小小发酵了一下,我们全家一度被人指指点点。

我家的几个老仙女,包括我第一篇中写过的张太,她们几位一合计,觉得此仇不报,这辈子不能安心。

于是,立即马上,以我丈母娘为主导,张太为副将,我妈我姨我姑我舅妈她们几个作为普通参与者,共同拟了份账单。

账单主要记录了些什么呢?

大到我们这边亲朋好友给那男孩子的见面礼或者压岁钱。

中到阿二曾给对方家庭所有成员买过的各种礼物。

小到对方曾在我家吃过的一粥一饭。

……

但凡老仙女们能想出来的账目,哪怕一毛两毛,统统登记造册。

账册弄好之后,丈母娘和张太积极联络了几辆车,她们要求挺高,十几二十万的车不要,最低配置是五系小宝马,还请了几个平时一起跳舞的关系比较好的强壮老太太随行。

一帮老太太在一个天麻麻亮的清晨,出发去杭州,以讨债的名义,去给对方添堵。

我和阿二都没跟着去,小费不太放心,陪同随行。

具体实施过程,我可以简单叙述一下。

我们这边三分之一的老太太正面跟那牛婆婆对阵,再三分之一的守在牛婆婆家的大小门口,剩下三分之一,抓住各种机会在牛婆婆家附近宣传牛婆婆是多么欺人太甚爱财如命思想肮脏。

……

后来小费回来跟我讲:

老公,你知道那帐单详细到什么地步吗?

详细到一只鸡蛋哦!

某年某月某日,某某在我家吃了几只蛋,估价多少……

某年某月某日,某某在我家吃过几碗酒酿蛋,涉及酒酿几两,鸡蛋几只……

连炒菜时用的酱油醋都算进去了。

我听了小费的描述,抚额,想笑。

这次算账,因为阿二前男友的倒戈,我家这帮老太太大获全胜,她们精狠准地从金钱和精神双层面打击了那位牛婆婆。

前男友还是不错的,就是有个糟糕的妈。

张太把算回来的钱硬塞给阿二的时候,阿二笑得像个二傻子。

那个男孩子后来又找过阿二几次。

阿二避而不见。

我们以为她心大,也以为她很坚强。

直到半年之后,有一天我和她坐在客厅看新闻,电视里突然播出“杭州”两个字,画面也切到了某片居民区……在这刹那,阿二眼睛突然直勾勾的,透亮的水珠从她眼角滑落,又快又多,猝不及防。

“怎么了?”我碰了碰她。

阿二哭成狗,好半晌才捂着脸憋出一句:“阿哥,我真的好想他!”

我拿了包纸巾给她。

然后坐在旁边听她絮絮叨叨说这半年来活得有多煎熬,如何在所有人面前一本正经假装自己没受伤,如何强忍着不想他不见他。

我的天,我第一次知道女孩子失恋这么可怕,这么可怜!

简直风是他,雨是他,抬头看看月亮,月亮也会变成他。

在她哭诉的时候,我点了一堆她平时爱吃的东西。外卖来敲门的时候,我又碰了碰她,“洗把脸,吃东西了。”

阿二果真起身,但很久没有出来,我去看了一下,她在房间里装睡,小小一团缩在被褥中。

5

我一直相信世间有守恒定律,你失去此,老天便会让你得到彼。经历过多少痛苦,就有多少快乐在前方等着你。我妹的婚姻大事就是这个定律的完美呈现。

后来阿二在外企上班时认识了我现在的妹夫。

高大英俊,眼神清澈,985高材生,缺点就是家乡远在千里之外的十八线小城。

我爸妈像所有有女儿的人家一样,生怕女儿结婚后受苦受难,所以他们坚决反对阿二远嫁。

阿二却瞒着我们所有人,悄悄跟妹夫回家探亲去了。

大概是过去的第三个晚上,她半夜突然打电话给我。

我刚接通,她就在那端深呼吸。

“哭了?”

“阿哥……我刚才差点掉进厕所。”她努力调整情绪把话说清楚。

“要我去接你回来吗?”虽然是深夜,但我已经打算出发。

“不用!”她说,“阿哥,我就是想听听你声音,现在没事了。”

挂了电话,我大半夜没睡着。我手下有个学员跟妹夫同乡,我特意打听过,他们那边的经济发展至少晚我们20年,好多人家用的还是我从未见过的露天厕所,由几块木板或者泥胚砖块搭成,他们没有柏油路,夜晚也没有路灯……

所以阿二说她差点掉进厕所,真正扎到我的心了,当时她大概也是又委屈又害怕,却又倔强得不肯回头。

后来我爸妈实在拗不过女儿的固执,就主动提出我家陪嫁一套房子,以后住在我们这边,但生出来的小孩跟男方姓。

即便答应了婚事,我姨他们还是不远千里去当地了解了一下妹夫家的情况。

“四间小平房,一个病歪歪的老娘,他爸搞水产养殖至今还欠十万扶贫贷款没还上!”

我家的老仙女们都被这条件刺激得有点崩溃。

我也提醒她,别忘了你第一次去他家半夜差点被穷哭了。

她鄙视我,“阿哥,你别把人看扁了。”

反正后来,阿二就是KO掉所有困难阻拦,勇敢地把自己给嫁了。

如今她结婚五年,女儿四岁,自己开公司当老板。

她婆婆隔段时间就会弄几大筐自家养的柴鸡蛋柴鸭蛋,还有龙虾螃蟹什么的,送过来让我们这边的亲戚朋友分一分。

她公公是我见过的最滑稽的老爷子。

阿二婚后第一次去他家过年,老爷子拿块红布包了两万块给她,说是这一年婆婆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基本已经康复,感谢阿二给他家带来好运气!

第二年阿二再去,公公包了五万块加一个金镯子,说是这一年他养殖场的贷款已经完全还清,就因为有阿二这种旺家兴业的好媳妇进门才会这样顺利,那个镯子是感谢阿二给他家生了后代。

第三年,包十万,说是阿二自己开公司给他们全家长了脸,该奖。

第四年,阿二说她正在练瑜伽,有小姐妹考瑜伽教练证她也想考,老爷子一脸懵逼压根听不懂瑜伽是什么玩意儿,大概感觉是 “证”就是好东西,所以对阿二说:“你好好考哦,只要你成绩好,我这一年盈利全给你!”

第五年,二十万,老爷子表示,这是补给阿二的聘礼,当年结婚他们什么都没给。

妹夫跟我一样,平时话不多,在家不掌权,但这小子明显比我会来事儿。

他每年给阿二过两次生日送两次礼物,他女儿生日的时候,他说是阿二的苦难日又会给阿二送两次礼物。

那年阿二生我外甥女的时候难产,医生让他在手术单上签字,他签下自己大名,顺便抖抖索索地写了一句:任何时候,保大。

那天阿二在手术室里迟迟没出来,我们全家守在外面,妹夫签完字后却突然不见了,我在一个无人角落找到他,那么人高马大的汉子躲在那里哭得跟鬼一样。

所以现在不管谁劝他们要个二胎,我妹夫都会一口回绝,哪怕阿二想生他都不要。有次全家吃饭,我妈也劝他们生,结果妹夫说:“我这个姓在中国是大姓,不是稀有品种,我没儿子,不代表这个姓就绝了,别让阿二再受罪了,不要生了。”

字短情长,谢谢大家不嫌弃我们家的凡人俗事,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也感谢子鱼给我这个跟大家唠嗑的机会。生而为人,都不容易,最后把阿二的座右铭送给大家吧。

前半生再美,后半生也要靠智商和钱生活,所以大家都要努力越变越好啊!

—完—

小说:夫妻典范

文/子鱼

1

十年前,老默差点杀个人。

那人是他的仇人。

再倒退十年,那个仇人抢了他八万块钱。

仇人叫潘有,曾经是他的合作伙伴。俩人一起经营一个饮料厂,厂子开了半年,潘有偷奸耍滑,总是让他吃亏,有点盈利,一算账,老默总是分不到钱,都被潘有花了,他到街上找女人的钱也到伙里报销。

当时跟他合作,是看上他开朗大方,吃得开,业务能力强,没想到硬币分两面,优点的同时,也是缺点。

潘有赌博喝酒,狐朋狗友一大堆,这些开支要都从公家拿,老默觉得这个厂子早晚得毁在潘有手里,不如及时止损,早早撤出。

他说要撤,潘有也没反对,只说把他的投资退还给他。他想再分点红,潘有立马急了,哪还有红?红都在后头,你现在撤资,就等于放弃以后利润,你抛弃我,我还没说啥呢!

老默还是撤了,等于带着资金带着人给潘有建了个厂子。

跟潘有掰开,老默趸摸了一圈儿,发现也没啥好项目做,就想再开一家饮料厂。

钱不够,差潘有的另一半。正好他有个大舅子的小舅子在信用社工作,小舅子跟他说,他可以帮他贷款。

雪中送炭,天降甘霖呀,他很高兴。

小舅子说看中老默能发财,有当大老板的能力。

老默屁颠屁颠贷了八万。那个年代,贷款还好贷,手续很快就办好。

那天他取了钱,请他大舅子和大舅子的小舅子到饭店吃了顿饭。席间宾主尽欢,老默感谢小舅子帮助,给小舅子包了一个一千元红包。

大舅子也很高兴,说就等着妹夫发达了,以后妹夫发达,大家亲戚岂有不沾光之理?

2

可是那天吃完饭却出了事。

老默酒足饭饱,骑着自行车回家,钱在一个布口袋里。他特意把布口袋的带子狠狠缠了几道在自行车车把上。

骑着车子从镇里出来,快要踏上乡村公路的时候,忽然后面来了一辆摩托车,呼啸着,很凶猛,摩托车上有俩人,都带着头盔,俩人到老默身边,后座的人狠狠地去拽老默车筐里的布口袋。拽不开,那人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剪刀,咔嚓一下将口袋的带子给剪开了。

俩人抢了钱就跑。

老默被撞倒在地,站起身,跳着脚大喊,抓强盗啊,抓强盗啊!

当时正是盛夏午后,街面被太阳烤得流油,人们都在午休,一个人也没有。

3

老默后来报了警,但那个年代,乡村小镇,也没有摄像头,抢劫犯又武装严实,迅雷不及掩耳,警察破这种案子如天方夜谭。

老默只记得后座的人有点胖,身材像个……女人?

为此事老默生了场大病,卧床不起,一想起来就恨得咬牙切齿。他失眠的时候就想,这抢他的人是谁。

最后想来想去,得出结论,肯定是潘有无疑!

潘有怕他自立门户,成为他的对手,索性釜底抽薪。

你不是要再建厂么,我抢了你的资金,看你拿什么建!

老默气得捶胸顿足,没想到潘有是这样的人啊,表面上大大咧咧,骨子里这样阴险毒辣。

没有钱,建不了厂子,他丢钱的事很快传遍三乡五镇。

小舅子很快就上门了,说老默你得把信用社的钱还上啊。

老默说不是贷给我一年以后再还么。

小舅子说,那是看你有能力建个厂子,现在你把钱丢了,厂子也建不了,还有啥能力还钱呢,不如赶紧把手里的钱还给信用社吧。

老默说你出尔反尔。

小舅子说,也请理解,这钱出了问题,我吃不了兜着走。

小舅子当天没拿回去钱,第二天大妗子就上了门了。

大妗子到家就骂,说你们别不要脸啊,借了钱就要还,别把我弟弟的工作耽误了。当时是看你有资本挣钱才借给你,现在资本没了,谁还敢冒险?

老默不敢跟大妗子打,他老婆牛英出来跟大嫂吵。

你们也太势利眼了,就知道我们丢了钱就得败家?也太狗眼看人低了吧。

大舅子也来了,抱怨老默,不该那么不小心。

牛英怼哥哥,说把钱丢了,你也有责任,你明知道他喝多了,怎么不护送他回家?

哥哥被怼得哑口无言。

本来是件好事,最后闹得鸡飞狗跳,亲戚也都伤了。老默和大舅子彻底生分,牛英跟大哥断了往来。

牛英跟大哥说,我们以后吃糠咽菜,要饭也要不到你家门上。

大哥说滚滚滚滚滚,女生外向,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老默夫妻不得已,把潘有厂子撤出来的钱还了信用社,不够,还卖了牛英的两头猪。

4

牛英怼哥哥怼得热火朝天,回家也抱怨老默,可日子还得过,得重新白手起家了。

老默投资潘有工厂的钱,是他们两口子跑几年班车赚来的,现在班车也不好跑了,好线路都被人垄断,出路在何方?

老默很想去杀死潘有,但杀死了潘有,自己也得偿命,留下牛英和孩子们,岂不吃苦。

他把这恨暂时放心里。

老默东山再起,最终,带着牛英在吉祥镇大集上支起油锅——开始烙肉饼。

跑班车之前他们就烙肉饼。老默的肉饼烙得好,外酥里嫩,一咬流油,香气四溢。

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和面切肉,这对过了几年好日子的人来说,有点艰难。

可倒也能坚持。

日子一点点过,钱一点点攒,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老默和牛英开了一家肉饼店。

再后来由一家肉饼店,发展到三家肉饼店。

第三家就开到了城里。
5

只用了几年时间,老默和牛英又翻了身。

翻身之后的老默,第一件事就是报复潘有。他还是想杀了潘有,恨他!但一下子把他杀死,也太便宜了他。他得先让他败家,然后再找机会杀死他。

潘有的饮料厂,就是老默刚撤资的那两年红火,三县五镇都很认他的饮料,产品在当地也算是王牌品牌。

但潘有的饮料厂,这几年越来越走下坡路了,销量一直不好。

老默知道原因,这些年,饮料品牌越来越多,人们越来越注重健康,潘有的饮料没进步,还是那么齁甜,一股子糖精色素的味道,早落伍了。他开饭店,掌握客人最前线的口味变化。

潘有红火那几年,正是老默最苦的那几年。他越红火,老默越认为是他抢了他的钱,那些钱,让潘有鲜花着锦,让老默雪上加霜。

老默拿钱又开了一家饮料厂,他的饮料厂改进了潘有的缺点,注重健康,天然,卫生。

生活越好过,过去的苦难越被放大。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想,他和牛英爬起来和面的无数个夜晚,他和牛英大早晨开始切肉,洗葱,准备肉馅的无数个日子,他大夏天三十七八度高温站在烙饼的大锅前一块一块翻动肉饼,被热气熏得像在八卦炉里锻炼的日子。

他想起来就恨。

他要像耍猴子一样,把潘有耍得团团转,以报自己当年之仇。

他在自己的厂子加工了一些潘有品牌的饮料,把这批饮料做了手脚,有的饮料里面放了头发,有的饮料里面放了指甲,还有的放个大铁钉。

但老默这人有意思,他干坏事,还有点佛心,他把这些东西都先消消毒,再放进“潘有”的饮料,他想人民何其无辜,不能因为他和潘有的恩怨,伤害人民。既要报复潘有,也要减少对人民的伤害。

他让自己的小司机假扮潘有的业务人员把这些饮料放进了一些小商店,小商店上货没那么严格,好进。

果然没多久就出了事。

县城里疯传:“啊呀,我滴妈,潘有工厂的饮料里那都什么玩意,喝不死人就是万幸啊。”

“千万不要喝潘有工厂的饮料了,这个黑心老板太没道德。”

“铁钉是怎么进去的啊?”

这样一来,好多饭店超市都不敢再进潘有工厂的饮料,餐饮企业,最怕这个。

潘有工厂的饮料,主要消费群体在当地,被当地人抛弃,就等于是死局。

一下子潘有工厂陷入绝境,没多久,就倒闭了。工人们堵在潘有工厂要钱,要债的一拨又一拨。

老默后来才知道,原来就是老默不黑潘有,潘有也离败家不远了。

这些年潘有瞎折腾,不好好经营饮料厂,偏偏贷款搞房地产项目,他搞的房地产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房子盖完,一千八百块一平都卖不出去。

最后资金链都断裂了。
6

潘有还了债,败了家,天天在自己家里猫着,很少出门,只是每天早晨遛弯儿出去一会儿。

老默还是想杀了潘有。

想起自己半生的坎坷因潘有而起,还是不甘心。

现在他有实力了,买凶杀人都能做到。

老默研究了一圈儿,找了个最靠谱的杀手。

这人叫丁一棍,是县里有名的混混,三起三落,经常进去。这几年打黑除恶越来越厉害,他们的生活也越来越艰难。

老默找到丁一棍,说:“我给你买辆车,你把潘有给我做了,事成之后我给你二十万块钱,前期我先给你五万定金。”

丁一棍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说:“杀人我太擅长了,一直没人找我,就等着挣这份刺激钱呢。”

老默给丁一棍买了一辆二手面包,给了丁一棍五万块钱,告诉丁一棍潘有的住址活动规律。

潘有冬天五点就出门到小广场遛弯儿,遛弯儿完了就买早餐回家送孙子上学。冬天的五点,天还不大亮,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丁一棍只需等在潘有家门口,看见潘有上了街,他开车冲过去,轧死他,就解决了。

老默和丁一棍在小宾馆密谋,从时间,到路线,到面包车的后续处理,到后期资金在哪里交付,都一一详尽策划。

丁一棍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这事儿包…包在我身上,请大……大哥放心!”丁一棍有点结巴。

老默回家等着。

结果等了三天,没见丁一棍的消息,打电话问丁一棍,丁一棍说:“这…这几天,肉饼不在家,出…出门了。”

“肉饼”是他们给潘有起的代号,老默一想到潘有像个肉饼一样,在大街上被车轱辘撵过,里面的肉流出来,油流出来……

他就觉得解恨。

丁一棍说,“大…大哥,你再来趟宾馆,我有…有事跟你说。”

老默赶到宾馆,丁一棍一见到老默,对老默说:“大…大哥,你再…再给我一万,我这开支也太大了,每天干等,无聊地很,精神世界也不好过。你多给钱,多刺激我点,我好尽…..尽快完成任务。”

老默没办法,又给了丁一棍一万。

过了三天,丁一棍还是没有完成任务。老默去看他,他说:“这…这几天真的没等到机会,潘有倒是天天去锻炼,可是每天他那老婆子也跟着,咱不能买一送…一吧?那老婆子也没伤害你,你何必把人两口子赶尽杀绝…,再说,杀…杀一个人和杀俩人的价钱也不能一样……”

这次丁一棍又跟老默要了一万块钱。

策划杀人这几天,老默每天都不睡觉,精神得很,他随时等着电话过来,“肉饼”糊了。

可是又等了三天,也没等到肉饼糊。

他不放心了,悄悄住进了宾馆,跟踪丁一棍。发现每天天都大亮了,他还在床上睡大觉呢。

原来这小子,根本没胆子杀潘有,他就是拿这个事情当借口在敲他的钱。

他自己开车出去看潘有,晨光微熹,潘有拎着三根油条颤颤悠悠从街里走过来。

哪有什么老婆子,分明只有潘有一个人在行动!

他真想一脚油门踩上去,给潘有来个痛快,可是临了,他还是没勇气,下不去手。

但他决定吓唬一下潘有,他踩着油门呼啸着从潘有身边路过,差点撞到潘有。

把潘有吓了一大跳,潘有揪着油条跳脚大骂:“不长眼的,你开车不看道儿?是鬼教的吗?”

老默看潘有那副狼狈相,心里很爽快。

他开车回去找丁一棍,把丁一棍从被窝里拎出来,上来就是两拳。

丁一棍被打得眼冒金星,瞪眼瞅着老默。

”啥,啥意思大哥?”

“你到底能不能完成任务,完不成把钱退给我。”

丁一棍擦擦鼻子的血,很坦白地说:“我…我完不成,我以为杀人很简单,可是真到那时候我…我真下不去手。有一次我见到潘有一个人上了街,踩了好几脚油门…我….”

“你把钱退给我吧,我不用你了。”

“大…大哥,你再给我五…五万块钱,我保证完成任务,我下不去手,还是金钱的诱…诱惑不够,你再给五万,我保证完成任务。”

老默又给了丁一棍两拳,“把钱还给我!”

丁一棍翻脸了:“到了我口袋的钱还想退……退回去?你怕不怕我到大街上宣传宣传,你买凶杀人……你们这种都是要脸面的人……”

脸面确实是老默软肋,老默扭身找了一圈丁一棍的车钥匙,车钥匙在茶几上,他拿起车钥匙就走了。

丁一棍大喊:“那车是你给我买的呀,你不能开走。”

老默不管那些,到楼下就把那破面包开走了。

7

老默雇凶杀人一事,以失败告终,不但人没杀成,钱还被无赖骗走了七万。

这些事牛英都一无所知,牛英一门心思经营几个饭店,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

人没杀了,日子还得过,老默渐渐也就放下了这个事。他的饮料厂,生意蒸蒸日上。

潘有一下子就被打倒,真是没劲!

闲暇时候,他只能在心里意淫一下潘有被车撞死的画面,想象着潘有脑浆迸裂,横尸街头的样子,心里稍减点恨意。

被这世界严重伤害过的人,都有难以言说的心理顽疾。

牛英倒是和她大哥和解了,女人一旦有钱,就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圣母心泛滥。她大哥跟她说了几次软和话,她心就活了。

“唉,爹妈都死了,就剩这一个哥哥,何必那么计较。”

牛英去见哥哥,向来车里塞满东西,保暖内衣,保健品,牛羊肉,什么都往大哥家划拉。有时候给大哥送一趟东西,都不够她那奔驰车的油钱,那也乐此不疲。

老默的饮料厂,慢慢交到儿子手里,他老了,有点力不从心。关键是没有潘有当对手,也没啥劲头。

他要退休,享受生活了。

儿子是个做生意的料子,深得老默两口子真传,把饮料厂经营得井井有条。

老默成了闲人,人一闲,更容易胡思乱想,每天还是想杀了潘有。

渐渐地这就成了病,严重的抑郁症。

老默跟他的朋友老齐念叨这事,说自己戾气重,老想杀人,胸中一口恶气出不来。

老齐觉得老默不像那样的人啊,平时斯斯文文,和蔼可亲,从来也不好与人争执,怎么会有天天想杀人的念头呢。

老齐说,我给你说个地方,咱们县城的北山上,不有个悟灵寺嘛。我经常到那寺里做义工,尤其是我家里老婆子和儿媳妇打架不可开交的时候,我就到那山上躲一天。那山真是清净哎,放着《大悲咒》,寺里的僧人都悄言慢行,中午吃素斋,那素斋别提多好吃了,比所有肉食都好吃。

老默觉得奇怪,一个素斋能有多好吃,他自己就是烙肉饼出身,还能比他烙的肉饼好吃?

老默决定去看看,反正他也闲得无聊。

约了个日子,老默就随着老齐进山了。

那山果真巍峨,远远就能听见寺里的钟声,悠悠扬扬,进寺之后,是一座大殿,殿里供着几丈高的一尊释迦牟尼佛,佛塑金身,宝相庄严。

再后一进又是一座大殿,殿里供着一尊观世音菩萨,菩萨千手千眼,每一只眼都透着慈悲的光芒。大殿四周彩画围绕,都是佛教故事。

老齐带老默去做义工,所谓义工就是义务帮寺庙里做点事情,扫扫地啊,擦擦桌子等等。老齐把他带到了后厨。

寺庙的后厨,是一寺之人吃饭的地方,都是大锅大灶,这种场景老默熟悉。

老齐去清洗大殿了。

寺里掌勺大师傅是和尚,有两个义工帮着洗菜淘米。

义工洗菜的时候,把菜来来回回抖动,好让菜里的虫子掉下来,然后再捡起来,放到花园里。淘米前,先把米晾出来在地下,让太阳晒晒,太阳一晒,虫子就爬出来了,然后他们再放到水里去冲洗。

有个义工叫阿山,穿着非常朴素,黑面布鞋,蓝裤白衫,他拣虫子的时候非常谨慎,总是踮着脚,唯恐误踩了虫子。

那些虫子好像不是虫子,而是他的儿子。

老默问阿山:“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阿山说:“修鞋的。”

老默看看阿山的鞋,修鞋的人穿的鞋最朴素。

“怎么想到到寺里来的?”

阿山说:“赎罪啊。”

“赎罪?”

“是,我年轻的时候干过一件坏事,伤害了别人,一直良心不安,这几年就到庙里修行修行,心里好过点。”

“你干过什么坏事……我方便问吗?”

阿山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耸动了一下。他说:“这事,我对谁也没说过,今天就跟你说说吧。”

阿山一边挑虫子,一边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二十年前,我们住在下林庄,在那里炸油条卖,那年我儿子突然得病了,白血病,看了好几个医院,都说不好治。我老婆不甘心,非要治,倾家荡产也要治,我们没钱,想倾家都没有。有一天我老婆去卖油条,在一个村口听见几个人闲聊,一个人说,他妹夫要干大买卖,小舅子帮忙给贷出八万,明天就去信用社取钱了。他家的亲戚都是能耐人,都很能干,以后就等着沾光。”

“我老婆听见,回来就跟我说,她说咱们儿子要没命了,现在有人要去取八万块钱,咱们去抢了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为了儿子,杀人放火的事情我都敢做。我开始不同意,奈何她把剪子拿出来,逼着自己的脖子,说,‘你不干,我一剪子穿死自己,先儿子去了,我受不了看儿子死’。我被我老婆逼得没办法,只好铤而走险,那天晚上我们就准备了全套行头,摩托车,头盔,剪子……”

老默“啊呀”一声从地上跳起来,“臭强盗,原来是你抢了我的钱啊!”

阿山被老默的表现吓一大跳。

老默继续打阿山。

阿山被打得在地上一跳一跳,他一边跳,还一边瞅着地下的虫子,唯恐踩了虫子。

寺里的人们也都出来了,老齐也从大殿赶过来。

众人拉住二人,一解释,原来是仇人相见。

老默看着阿山那个样子,他问阿山:”你儿子治好了吗?”

“治好了,用那钱换了骨髓,但是后来他还是没留住,跟他妈妈一起出车祸,还是走了。”

老默听到这里,不说话了。

阿山说:“既然碰到了你,我把那钱还给你吧,我现在没有,等我慢慢挣,我肯定能还你,不义之财,救人一时,也救不了一世。”

老默说,算了,算了。

阿山坚持给老默写了个借条。

8

那天从庙里回家,老默感慨万千,自己恨了十几年的人啊,竟然不是仇人。这世界真奇妙,这么大的一场事故,竟然是自己大舅子的一句吹牛引来的,阴差阳错。

他想到自己还处心积虑要杀了潘有,幸亏丁一棍怂,要不然还铸成大错了。

他现在想起丁一棍那个样子,竟觉得有点可爱。

看来人怂,也有好处。

这世界,你以为的,未必对,每个人都身处棋局,只缘身在此山中。

他到家,老婆牛英正在往车上装东西,一袋五常大米,一只云南火腿,一只鸡,还有一堆青菜。这是又要回娘家。

牛英看见老默,说:“你那个十二年郎酒,也不喝,干脆给我哥拿去喝了吧。 ”

老默想到大舅子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刚要阻止,后来想想,算了算了,喝就喝吧。

他说了句“行”,就上楼了。

司机进屋又把那箱郎酒搬出来放在车上,奔驰车着着火,发出低沉的吼声,老默站在窗边,看见牛英兴致勃勃地跑来跑去,最后上车,扬长而去。

车子跨过大门的时候,轧到一根铁板,铁板发出悠扬的回音。

老默想,就永远也不要告诉牛英是她哥哥引来的灾祸了,要不然这兄妹俩又得打架。都五六十岁了,再打起来,可能就没时间去缓和关系了。

他不想追究任何人了,一切爱恨,都有因果。

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一切不该失去的东西,他从来不曾失去。比如财富,比如美满的婚姻,比如不愧对任何人的安心。

这就够了。

想明白后的老默,当晚,睡了一个踏踏实实的好觉。

看来健康也不会远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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