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比特币和区块链另一种阐述…… – 分享日记

关于比特币和区块链另一种阐述……

比特币: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区块链理想?

1.一个天才程序员的理想

“The root problem with conventional currency is all the trust that’s required to make it work. The central bank must be trusted not to debase the currency, but the history of fiat currencies is full of breaches of that trust.”

“传统货币的根本问题是需要充分的信任才能有效地运行。人们必须信任中央银行不会稀释货币,然而这种信任在法币的历史中被屡屡打破。”

这段话是一位化名为 “中本聪” 的账号于 2009 年 2 月 11 日在一个 P2P 技术 BBS 上的留言;此时,中本聪游走于极客社区,为一个叫比特币的东西做宣传,欢迎工程师们参与测试。

正是在那年的 1 月 3 日,比特币的 “创世块”(genesis block)诞生于电路和芯片之中,在这首个区块的代码行间,镶嵌着当天《泰晤士报》的新闻标题 “首相计划对银行施予第二轮救助” —— 面对金融危机的阴霾及央行们史无前例的放水,我猜这些都促使中本聪决心将区块链这一崭新的项目尽早付诸实践。

两年后,伴随社区的逐渐成熟,中本聪人间蒸发,从此销声匿迹。

至今,无人知晓比特币的缔造者中本聪是谁,这种隐姓埋名倒也不难理解,毕竟在他之前,几乎每一位法币时代下的自由货币践行者都身陷囹圄;有关机构让公众深信的判罪理由当然从来都是冠冕堂皇的,但本质就是其垄断的铸币权不容受到挑战。

不过,对于中本聪所创的区块链来说,他的身份并不重要,他是否值得被信赖也无关疼痒,因为比特币所依托的这套系统试图解决的正是:信任问题 —— 你不必信任任何个人、任何企业、任何政府,你只需相信数学,区块链就在那里,无法被篡改、无人能操纵。

每个对此安全保真、去中心化特性表示怀疑的人,都可前去 GitHub 检阅比特币的代码,它是开源的,它从诞生的那刻起便是一套知根知底、彻底透明的系统;如我一样不识代码也没关系,已有成千上万的程序员验看过了,其中很多 “攻城狮” 试图发起攻击破解这套网络,而比特币的 3000 余行代码中无隙可乘。

比特币的这些典型特性,建立于巧妙融合密码学的分布式账本,外加带有工作量证明(PoW)及搭配激励机制的公链;这套自成共识且运行自洽的去中心化治理方式,正是它提供信任价值的根源,而它所开创的这种 “无需信任”(trustless)的信任或许在未来将让诸多行业的中介或中心节点变成过去式。

由此推断,能够设计出区块链体系的中本聪,不光是技艺高超的程序员和计算机科学家,他想必也熟悉货币的理论与历史,同时对人行动背后的经济学逻辑有着深刻的理解 ——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一位不世出的天才。

2.一个货币非国家化的理想

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家哈耶克(F. A. Hayek)留下了诸多经典之作,相较于《通往奴役之路》、《致命的自负》等遐迩闻名的巨著,其中有一本偏学术的小册子名气虽小,但意义非同凡响,那就是《货币的非国家化》。

在这本 “离经叛道” 的书籍里,哈耶克提出了一个准许私人机构发行货币的设想;他指出,只有引入市场竞争机制,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通胀问题、提供稳定的币值,并促成更为稳健的金融系统。

这种自由银行体系对多数人来说是一时难以理解的;有些人甚至一听书名就对此嗤之以鼻,他们认为货币必须拥有国家信用的背书 —— 这类观念误将法币的释义混淆为货币的定义,且充满了对货币史的无知。

作为一种便利于交换价值的商品,货币的出现远早于政府为其背书;黄金白银早已历经几千年交易的洗筛而脱颖成普遍被市场接纳的货币。再者,货币的发行本身也不是政府与生俱来独享的权利;私人钱庄、私有银行发行的信用货币曾以银票、钞票等形式在历史中广泛存在。

迄今已知由政权铸造发行的货币,最早要追溯到公元前 6 世纪位于小亚细亚的吕底亚王国(Lydia)。与商业城市自发形成的认证机制类似,将君主的头像、徽章或年号压制在金属币上是对货币品质成色的一种担保,这均可降低交易的成本,当然有其优势,但你若认为这是君王们出于公益的目的参与到货币市场,那你还是太天真了。

因为,统治者们随即发现,独占货币发行这门生意,不仅可将自己的权威以通货上图案的形式传播至领土的每个角落,更重要的是,自己可通过稀释贵金属的含量,隐蔽地征收铸币税,而子民们必须别无选择地接受 —— 行政垄断带来的弊端不言而喻,人们赚取的购买力经常受此侵蚀。

哈耶克问道:自由市场中的相互竞争督促着商家创造和提供令消费者满意的商品与服务,货币又怎会是这一法则的例外?

事实上,欧洲早期的一些银行在收发各自的票据时,银行往往会积攒其它竞争对手发行的钞票,然后一次性地去对方银行 “挤兑”,若对方滥发钞票导致无力偿还票面所许诺的黄金,则会破产倒闭,信用不济者、经营不善者便被市场淘汰了 —— 正是在诸如此类的重重市场竞争压力下,私有银行出于自利自保,拥有极大的动机去维护一套可靠的、负责任的发行机制。

诚然,垄断者嘴衔偌大的奶酪不会轻易松口,但是,切忌不假思索地把习以为常的事物视作理所当然。古时,西方有教权与君权的糅合,东方有帝王的天命神授,人们也曾认为政教分离是不可能的,对彼时的大众来说,政教分割、没了天子的社会亦是难以想象的。

不当未来人眼里那 “彼时的大众”,最起码应以开放的思维看待哈耶克的这一主张。恰逢比特币的问世,这可谓是对哈耶克货币非国家化思想进行的第一次现代大型实践,自然而然地,许多人将它与奥地利学派划上等号。

这个等号不完全客观,但至少在货币应然的宏观框架上是符合的,同时,芝加哥学派经济学泰斗弗里德曼(M. Friedman)所提倡的 “货币宪法”(monetary constitution)在微观层面上与比特币的特征也有一定程度的相似之处。对货币发行本质的认识,哈耶克在《货币的非国家化》最后一章总结道:

“只有当我们所期望的良币不再来自于政府的仁慈,而是出自发钞银行对其自身利益的关注之时,我们才确实进入了幸福时光。”

这句话所蕴涵的理念与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对社会运作的经典洞察是一脉相承的。

3.一个饱受谬论纠缠的理想

通过主流媒体的报道去了解比特币,恐怕难以获取公正的介绍,大量主流金融财经专家也对其表示鄙夷不屑。在这番渲染中,普通民众对比特币形成的印象大多是负面的:犯罪交易、庞氏骗局、郁金香泡沫等等 —— 这些最初级的抨击错漏百出。

那些喜欢抛出 “庞氏骗局”、“郁金香泡沫” 这类凸显高级名词的批判者,要么几乎对比特币和区块链一无所知,要么就是对这些名词存在误解。话说,人们倒确实对 “郁金香泡沫” 有个误会,因为这段荷兰的历史只是经过夸张处理后、以讹传讹的普通事件。

关于安全问题,很多人认为比特币虽然在加密技术上有所建树,但迟早会被攻破,况且当今不也时常听闻某处的币 “失窃” 了吗?—— 的确,有不少交易所的币被盗,但这恰是 “中心化” 的问题,这些盗窃行为无法攻击区块链本身,黑客袭击的仅仅是那些交易所的安全网络,以偷取存于线上的私钥;交易所的疏忽会使之蒙受财产损失及客户流失,乃至直接倒闭,但也正因如此,商户和用户都会更为谨慎远虑 —— 这是一个减少道德风险的良性循环,因为在这个新世界里没有 “最后贷款人” 兜底。

另有许多人以为,比特币的最大卖点是 “匿名”,因此便于洗钱、犯罪等非法活动的交易,然而事实远非这个样子;尽管在场外生成的公钥地址可能是匿名的,但恰恰由于区块链对每笔交易进行无法篡改的记录,以及对整个账本彻底的公开透明,这意味着,在区块链上对交易的追踪将清晰精准,不法分子使用资金稍露蛛丝即可被揪住 —— 比特币的 “匿名性” 恐怕远不如现金纸币或金银珠宝,否则区块链市场上不会出现专注于提供隐秘性、匿名性的新币种(在此不作介绍)。

除了以上泛泛的质疑,有的人煞有介事地用 “经济学” 批评比特币,遗憾的是,他们通常受到了糟粕经济学的误导。

譬如,有些人说比特币是 “通缩” 的货币,他们认为 2100 万枚比特币的数量上限将致使持有者不断囤积,因为货币量若不随商品增长,币价会一直上升,最终陷入 “螺旋式通缩” 限制经济发展 —— 这看似有理有据,却实际隐含了一大想当然的荒谬假设,即默认只有一种货币可以流通,而比特币从来无意 “唯我独尊”,自由货币的关键本来就在于竞争;再说,回顾历史,自发形成的主要货币除了黄金以外,也会出现银铜等其它的补充货币。

但是,姑且让这个假设成立,我们只允许一种货币流通,那上述看似合理的结论仍旧是错的;因为,货币总量如果不变,其升值将源于生产力的提高、商品的增多,那请问,若无投资,哪里来的生产提高?—— 大家若都储藏货币而不投入流通,则生产下降、商品减少,已知货币量不变,则此币是贬值的;何况,储蓄大增,利率会降,市场能自发地刺激投资。

另外,特别是随着货币电子化,任何货币单位理论上皆可无限分割,名义上的总数量早已不再是一种物理限制。

有趣的是,另一拨人认为比特币是无限 “通胀” 的(建议他们先跟上一拨人打一架),理由正是虚拟的区块链可以无穷无尽地复制,或自身无边无际的分叉,相当于超发通胀 —— 这个论点首先忽视了价值的主观性,难道我明天复制代码建一条链就因有区块诞生而立马有价值了吗?显然不会的,没人认可、没人觉得有意义,那就没价可谈,价值归根结底是人的共识,况且,其它链的出现与我们常指的 “通货膨胀” 风马牛不相及。

那基于比特币自身的分叉算不算通胀呢?理论上可以这么说,但通货膨胀的性质分为两种:“中性的” 与 “非中性的” —— 分叉属于前者,中性的通胀是不具备影响经济结构的通胀,持有人所占的资源比例未变,好比每个单位乘以 10,这同样与我们常指的 “通货膨胀” 是两回事,因为日常的通胀必须是非中性的方能实现央行们所谓的调控目标。

还有不少人从灵魂深处斥责比特币 “分配不均”,他们指摘少数人持有多数币是对其他人的 “剥削” —— 这种观点就更幼稚了,“剥削” 二字大概是被滥用最多的词汇之一,因为没有任何人强制你使用比特币、没有任何人逼迫你加入比特币的生态圈,那都不是任何自由货币论的主张,剥削从何谈起?你认为比特币不靠谱大可选择其它的交易媒介,它只是提供了另一种选项,由人们自行在市场中用购买力投票。

至于那些持币占比颇大的 “鲸鱼”,三观健康的理解方式应该是将他们视为早期的投资者与创始人,无论是敏锐的眼光、还是纯粹的运气,如今巨额财富的背后是他们当初所承担过的不确定性极高的风险,最终有幸成功并获得相应的回报,有何不妥?

也有人从 “能源消耗” 的角度上批驳比特币,认为挖矿是浪费电力、是对环境的破坏 —— 这类小清新的线性思维很无邪,如果我告诉他们 “石油永远用不完”,他们是不是得吓死? 使用工作量证明(PoW)提供算力维护一套牢固的系统,其实等同于把 “电力” 的价值直接转换为 “信任” 的价值,而且,维护现有的中心化信任体系同样也要耗能 —— 银行难道不用电?它的安全网络不用电?它办公楼洗手间的吹风机不用电?它柜台银行职员身穿的制服在制作时不用各种材料以及电?

那比特币难道完美了吗?难道区块链世界不容置疑?当然不,本人绝无此意,只怪常见的抨击往往是无稽之谈。我相信任何理性尚存的人都能感知到 “币圈” 有大量毫无意义、纯蹭热点的空气链、伪区块链,它们终将会有一批归零,欺诈者当由法律制裁、泡沫则由市场去清算。

针对比特币更合理的一些批评,应是关于这条的区块链的容量、处理交易的速度、应用铺开的程度等问题,这些基建也许还需数年,也许会被超越,无从得知。

比特币与区块链的兴起,让人联想到 20 余年前的互联网。在 90 年代,互联网刚开始普及,当时也有大量批判的声音,比如,“互联网速度太慢,效率不高,除了发发邮件还有啥用?”、“互联网使信息传播更为自由、难以控制,将滋长黄赌毒等违法信息的扩散,社会道德将堕落滑坡,弊大于利!”,云云云云,现在回看谁都知道很可笑,然而这种源自人性的历史会一直重演。

上文的 “长篇累牍” 不知是否让你对比特币有了新的认识,但不管是比特币身后的哲学思潮,还是它在现实中对既有建制的倒逼,希望你都能明白,比特币是站在普通百姓那一方的产物。当然,对它表示怀疑或拒绝都没问题,但任何热爱自由的人都没有理由憎恨它;那些对此新生事物欲除之而后快、动辄喊打喊杀的人,无论其目的,一定不会是自由与繁荣的朋友。

中本聪 10 年前那 9 页划时代的白皮书论文,大部分人没读过、也读不懂,但这不妨碍他的创造可能将重塑信任体系,无论比特币这场实验最终成功与否,它所启示的意义定将踏过时下的冷嘲热讽,彪炳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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