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农村女孩的芭蕾突围…… – 分享日记

一群农村女孩的芭蕾突围……

2018年3月底,河北艺术职业学校招生初试即将在白洋淀端村学校举行,芭蕾舞班的适龄女孩们都在为这个难得的机会认真准备着。过去5年,这种源于17世纪欧洲的古老舞蹈艺术在这个河北乡村生根发芽,将爱与美的种子种在了孩子们心中,也为这群农村女孩提供了一个具有可行性的上升通道,让她们看到了走出农村、改变命运的另一种可能。

端村学校的舞蹈教室里,五年级的学生马楠和同学们在练习舞蹈动作,神情认真而专注。这个芭蕾班目前一共有30多个女孩,她们绝大多数都来自附近的农民家庭。

马楠学习芭蕾舞一年多,每天放学后,她的父亲会用9块泡沫垫,在狭小的卧室里拼成一个小小的练功垫,让女儿练习芭蕾。这是端村芭蕾女孩们每晚必做的功课。

舞蹈教室里,排练芭蕾舞剧《天鹅湖》的间隙,张萍老师帮马楠戴上象征白天鹅的头饰。从2013年3月起,张萍和她的丈夫——北京舞蹈学院的教师关於,每周日早上7点从北京出发,驱车赶到200公里外的河北端村,免费教孩子们芭蕾。

起初,关於没想过靠芭蕾舞改变这些农村女孩的命运。2013年计划来端村教学时,他脑海里浮现的是这样一个诗意的场景:“学会了芭蕾舞的女孩长大成人,变成了农妇。耕作疲惫时,田野上响起柴可夫斯基,她们跟着起舞,心里想到的是人类。”关於希望艺术能成为她们生活的一部分,一生从未听过柴可夫斯基,在他眼中是种遗憾。图为关於给孩子们播放手机里的芭蕾舞视频。

但当艺术之门被打开后,这群农村女孩们释放出的能量让人震惊。在教授了基本技巧之后,她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穿着足尖鞋站立起来,“很多城里孩子吃不了这个苦”。女孩们的刻苦让关於印象深刻,“她们很认真,农村人从来不跟你开玩笑,她不会开玩笑。”图为端村学校舞蹈教室里,夕阳下,一位女孩立起足尖,翩翩起舞。

2016年,芭蕾班学员马悦成功进入辽宁芭蕾舞团,刘叶童和朱冰蕊则收到了河北艺术职业学院舞蹈系的录取通知,她们成了端村最早一批“走出去”的女孩。靠芭蕾走向更广阔天地的几位女孩让关於意识到,艺考也能改变这些农村女孩的命运。之后,他开始为她们寻求一条更切实际的道路。图为2018年1月,放寒假回老家的马悦在教学妹们穿舞鞋。她的舞服至今仍陈列在端村学校科技楼一层大堂的玻璃柜里。

连续3年来,河北省艺校都会来到位于农村腹地的端村学校进行招生。在关於出现在端村前,这是没有人能想象到的情景。“对于农村孩子来说,优秀的教育资源配置是无比重要的。”关於说道,“生活在一个中国农村腹地的小学生,敢于去挑战省艺术学校,我何乐而不为呢。”图为3月25日,马楠参加河北艺术职业学校艺考初试。考试的第一部分,是石家庄来的老师用软尺测量考生的身材比例。

初试之后,芭蕾女孩和家长们聚集在教室里,忐忑又满怀期待地等着关於宣读初试结果。关於说,面对这种“残酷”的场景,自己也很痛苦。

当天,芭蕾舞班参加考试的13个女孩中,8人进入了复试。

马楠顺利通过了初试,为了庆祝,父母包了一顿饺子。她的父亲在天津打工,因为女儿考试的事专程赶回家。在发现舞蹈也能成为升学的途径后,端村的家长和孩子们选择学习舞蹈,也多了一层对前途的考虑。尽管考上艺校的终归是少数,但芭蕾舞让他们有了新盼头。

4月21日,马楠和伙伴们来到石家庄参加复试,在快捷酒店的电梯里,她们玩得异常开心。对农村的孩子们来说,电梯是个新鲜玩意儿。谈及对考试的态度,家长和孩子们均表示,考得上考不上都无所谓,就当是“多个经历”。

女孩们站在快捷酒店的窗前,望向窗外的雨夜。

这两天一直有雨,家长和孩子们在河北艺术职业学校的临时帐篷下候考。前一天说的“无所谓”,此刻,似乎不见了踪影。

4月22日,马楠站在一辆汽车的门前化妆,准备参加下午的舞蹈专业课考试。为了这次考试,村里的家长们合租了一辆汽车。最终,马楠没能通过复试,她将在明年读六年级的时候,再试一次。

相比马楠,已经读初二的李欣怡面对压力要更大一些。她的文化课成绩不算突出,考艺校成了她更理想的出路。但前两次艺考失败的经历让她的压力越来越大,“如果第三次还没有考过的话,就太丢人了。”

除了母亲王芳,李欣怡所有的家人都认为跳舞没用,不如好好读书。在父母经营的烧烤店外,她沉默地望着在烤炉旁忙碌的父亲,理想和现实的冲突,在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早早体现出来:“喜欢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会儿,说不定以后去做空姐,但是我英语又不好,不知道能不能行?谁知道呢,反正学了舞蹈,人的气质也不一样。”

更多时候,放学放假回家,欣怡忙碌地穿梭在烧烤店内外,娴熟地点菜、记账、上菜。穿梭于喧闹的酒桌间,她腰背挺直,肩膀打开,头微微扬起,露出修长的脖颈——那是芭蕾带给她的印记。

李欣怡记得上完第一节芭蕾课的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进了国家大剧院,在好多观众面前跳完了天鹅湖,我们跳完以后底下的掌声一直在响。我站在台上想,我可以站在上面跳舞他们不能,很骄傲呀!”后来,当关於带着孩子们真的站在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上时,李欣怡觉得眼前的舞台比梦里那个要小,掌声也没梦里那么响。图为1月19日,端村的芭蕾女孩们在北京大学百年讲堂排练。

李欣怡希望上石家庄市艺校,但是,“今年在我们这里没有招生名额,所以我就放弃啦,以后芭蕾就当是个单纯的爱好。”以后,她能享受芭蕾的时光越来越少,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没学芭蕾舞之前,李欣怡觉得每天都一样。跳了舞之后,她清楚地知道,今天已经跟昨天不一样了。“我能想象我们班那些同学在做什么,玩一天的手机呗,打王者荣耀。他们很无聊,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每个星期都有事干,我是有期盼的。”图为欣怡父母的烧烤店里,微信收款的头像,是女儿身着芭蕾服的照片。(注:为防止大家误扫码,二维码已做特殊处理,仅为展示用。)

11岁的娇娇也是这次参加初试的学员之一。芭蕾舞对于身材要求严格,但端村学校的芭蕾班降低了招生标准,只要真心喜欢芭蕾,像娇娇这样微胖的女孩也被接纳。娇娇体质易胖,跑步、练武术以及用水果取代晚饭,都成为她控制体重的手段。尽管娇娇经历了一年痛苦的节食和运动减肥,但在初试时,监考老师还是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句“再减减肥吧”。

更大的考验是在考试的最后一项,老师突然宣布每个考生要清唱一首歌。即兴唱歌的环节没有难住自信的马楠(左二),却难住了性格内向的娇娇,任凭监考老师怎样鼓励,都沉默地看着老师,直到最后还是一句都唱不出来。

娇娇落选了,种种不顺压在这个11 岁女孩的心头,直到回家后,她才在自己的房间偷偷哭泣。“比起考试落选,唱不出歌来更让她伤心。”母亲刘秋菊叹息道,“这次之后或许该重新捡起文化课了。”图为娇娇在家中做作业,在母亲的开导下,娇娇决定来年再参加一次艺考。

娇娇的舞鞋摆在家中。学芭蕾之前,刘秋菊每周末都会送娇娇去县城里学民族舞。后来,芭蕾班开始招生后,她带着娇娇报了名。那时,她没预料到,芭蕾舞不仅改变了女儿,也改变了她的生活。

“如果没有跳芭蕾舞,一直就很平淡吧,过着农村人的生活,早上起来做饭吃饭干活。孩子平时去上课,周六周日就在家玩。现在辍学的还少一些,前几年,有的孩子初中没毕业,就已经辍学出去打工了。”刘秋菊说,“现在不是这样了,就感觉生活像阳光一样的,心情也是充满阳光的。”图为端村的家长们在舞蹈教室里关注着孩子们的表现,因为常年陪伴孩子学习芭蕾,她们中的很多人也成了半个老师,能帮助孩子训练,甚至指出孩子动作的瑕疵。一些人的身上,有了城市母亲特有的焦虑。

读五年级的珠珠(前排中)已经跟着关於学了5年芭蕾舞。对于文化课成绩平平的珠珠来说,舞蹈也寄托了母亲冯雪京的希望。

放学后,母亲冯雪京骑电动车接珠珠回家。珠珠今年突然发胖,为了跳芭蕾,她开始节食,晚饭吃很少,或者干脆不吃。每天晚饭后,母女俩还会一起在村子里跑步,以达到控制体重的目的。“孩子正长身体,饭量大,可吃多了又怕她长胖,影响跳芭蕾。”这让冯雪京十分纠结。

今年3月,珠珠通过了河北艺术职业学校的初试。4月21日,她和伙伴们在石家庄一家快捷酒店的走廊里练习芭蕾舞,为第二天的复试做准备。在家里,练舞的督促工作都是由妈妈冯雪京进行。家里经营的饺子馆生意不好,要不是因为珠珠学芭蕾,她和丈夫早就外出的打工。她下定决心,如果珠珠这次考不上,就再考一年。

珠珠和伙伴们在田野里玩耍。跳了5年芭蕾舞之后,珠珠对芭蕾有了自己的理解:“我觉得芭蕾舞是美丽的春天。”春天是温暖的,她也记得学芭蕾舞之前的日子,“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有点失落。我不太满意,但是我说不上来。”

每年的6月中下旬,是端村农民收割麦子的时节。冯雪京带着珠珠和外孙女到村旁的田野里拍照留念。“今天已经有人开始割了,再不照,就照不到啦。”为女儿以及外孙女在田野里留下成长的印记,是珠珠妈妈闲暇时的爱好:“不分季节,不分月份,随时带她们出去拍照。”

虽然当地人对芭蕾舞早已不陌生,但穿着芭蕾裙的珠珠,还是会吸引路过村民的目光。和马楠一样,珠珠也没能通过河北艺术职业学校的复试。未来,她将继续练习芭蕾,希望明年或者后年能考上这所心仪的学校。“就算考不上,也可以将跳舞作为一种特长,以后考大学的时候走艺术特长的道路。”冯雪京说。她和端村其他学习芭蕾舞的学生及家长们一直坚信,学好芭蕾舞,可以改变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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